3)第二章 · 10_我是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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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呢。

  “若是能够的话,倒是应该让那只野猫替咱三毛去死……”女师傅说。

  “若是教师家那只野猫死了,那可真是天从人愿啦。”

  如果我真是“天从人愿”了,那可有点糟糕。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,我还没有经历过,所以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。不过前些日子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:因为天气特冷,我钻到“消火桶〔43〕”里取暖,厨娘阿三不知我在里边,就从上边把盖子盖上了。一想起那时被憋的痛苦,现在还有些后怕。按白猫姑娘的说法,那种憋闷再稍稍延长一会儿,就要死去。替三毛姑娘去死,我当然没有异议。不过,如果不受那份罪就死不了,那我可不想替任何人去死呀。

  〔43〕旧时日本家庭多用木炭,在不用火时,将已燃的木炭放入桶中,加上盖以灭火。这种用具称“消火桶”。

  女师傅说:“虽说她是只猫,可我总算给她请了和尚来诵经,还给她起了个‘戒名’,这样,我心里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啦。”

  “可不是么。她真是没白来人世一趟呀。不过,美中不足的是,那个和尚念的经未免太短啦。”

  “我也觉得念得太短了,我问和尚:‘您怎么这么快就念完啦?’月桂寺的和尚说:‘是啊,我专拣最管用的一段经文念了一下。不碍事的,她是个猫嘛,有了这一段经文,就满可以超升天界啦。’”

  “唉哟,他倒真会说……不过,如果是那只野猫的话。”

  我不止一次地声明,我没有名字,可这个女仆却张口闭口称我为“野猫”、“野猫”,真是个不像话的家伙。

  “罪孽那样深重,不管给它念什么宝贵的经文,它也上不了西天。太太,您说对吧。”

  此后,我不知又被她们叫了几百遍“野猫”。我再也不要听她们没完没了的谈话。当我从坐垫上溜下来,又从廊子跳下去的时候,我浑身的八万八千八百八十根毛发,一下子都竖立起来,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去二弦琴女师傅家那一带了。如今,恐怕这位女师傅本人,正在接受月桂寺和尚为她念的一段浮皮潦草的超度经文吧。

  最近,我已失去了外出的勇气,不知为什么,我感到人世毫无意义,变成个不比主人差的懒猫了。别人说主人整天蜷伏在书斋里是因为失恋。现在想来,这个说法不无道理。

  我还没有捉过一只老鼠,有一个时期,厨娘阿三甚至提出要把我驱逐出去。但由于主人深知我不是一只凡猫,所以我仍旧得以悠悠荡荡,生活在这个家里。对于这点,我一方面感谢主人的恩德,同时又不能不对主人的俊眼识英才表示敬佩之意。阿三由于不能认识我的非凡之处,时时虐待我,我也并不为此生气。不久左甚五郎〔44〕就会出来把我的肖像雕到楼门柱子上,日本的斯坦朗〔45〕也会高兴地把我的肖像画在画布上,到那时,他们这些瞎眼汉就会为自己的不明智而羞愧吧。

  〔44〕左甚五郎(1594—1651),江户初期有名的木雕艺人。

  〔45〕斯坦朗(1850—1923),法国画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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